DIA

心型圈

鹿晗今天丢人丢大发了。

和同学约好去铁道口茬架，逃了课，校门都翻了，结果鹿晗半道儿不知道被谁迷了魂儿，临阵逃脱。所幸对方临时集体认怂，架没打起来。但他还是饱受了朋友们真情实感的嘲讽。这个年龄的中二少年最讲究的就是信义，鹿晗这一出搞得大家对他异常鄙视，尤其是很崇拜他的黄子韬。

你们懂个屁。鹿晗懒得反驳。

普普通通的周一下午，鹿晗去打一场普普通通的架。前一分钟还是兴致勃勃的。

路过高一学部走廊时有几个胆大的女生嘻嘻笑着喊他“鹿晗学长”，他习以为常地扭过头，却意外看见了一个男生。

双手扶着教室窗台，半个身子探在窗外。骨肉匀称的手臂撑在身侧，白衬衫被风吹得有些鼓，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柔顺的刘海儿拂过额头，面无表情，不知在盯着何处的不可见某物。

平地起了波澜。周围嬉笑喧闹，唯独他的画面定格了。

鹿晗觉得连空气也变得干燥了。后一分钟他突然对接下来要做的事失去了兴致。

那个人是谁？

惊为天人。


鹿晗是高干子弟，家里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自小鹿爸鹿妈就奉行放养政策，这导致他整个成长过程都极其的飞扬跋扈。

不是贬义的飞扬跋扈。是因为什么都不缺，所以什么都不怕，做起事来常常随性而至，骨子里不服管教。偏他的性格与脾气又讨人喜欢得很，更是长了一张男女老少通吃的天使一般的美丽小脸蛋，让人莫名想接近，因此在校园里有一大批狐朋狗友。

但是鹿晗无意拉帮结伙，他虽身处人群但又特立独行着。能玩得来就玩，玩不来大家一拍即散。这种行事风格算得上是青春期酷爱称兄道弟少男情怀里的一股清流了。

按说长这么大了，同龄人的恋爱历史好歹画过那么几笔，有的人还画好几页了，可是鹿小少爷的连个甜蜜酸涩的小错误都没有，因为完全就是一片空白。

鹿晗本人不在意这个，“女朋友”这个概念对他的意义相当于“多个女性朋友一块踢球打游戏，但技术不咋样”。

当下他正在神游，琢磨下午遇见的那个人。那个人，好像有一双桃花眼，远远看着可真好看。



不枉鹿晗这一番惦记，周二的体育课，他再次遇见了昨天的那个惊为天人。

惊为天人正在打篮球。戴了一个黑色发带，露出饱满的额头，汗湿的脸庞在阳光下简直在发光。白色T恤微微透肉，肩胛骨形状美丽诱人，腰线细细，宽松短裤下露出笔直的小腿。一个单手上篮，引起围观女生阵阵尖叫。

“王俊凯！加油！” …“啊啊啊啊啊王俊凯好帅！”

原来叫王俊凯。

鹿晗念着这个名字，利索，脆甜，唇角生风。他迅速脱下外套扔给黄子韬，袖子一撸冲上球场。

王俊凯一开始没注意到他，直到球被抢了过去。抢他球那人，还特意跑到三分线之外，投了个篮。

太刻意了吧。王俊凯拧了拧眉，看到是谁后，嘴角微微上扬。

行吧，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打完球王俊凯去更衣室换衣服，意料之中地碰到了同样来换衣服的鹿晗。

王俊凯摘下发带，甩了甩头发，新鲜的汗珠飞到鹿晗手臂上。鹿晗顺势凑上前。

“加一下微信？下次约球。”

王俊凯眨眨眼睛，掏出手机，“好啊。”

要到微信的鹿晗难掩笑意，跟王俊凯道别之后哼着歌走了。


王俊凯点开鹿晗的朋友圈。

踢球去！咔咔咔！仨笑脸表情。

只是摆拍，没有喝茶！tua tua tua！

王吗？我李白贼6！

王俊凯默默点击返回键。

试问那些天天来他班偷看他的女生，看完他朋友圈之后还会不会保持这样接近崇拜的迷恋呢。

很难说。


王俊凯觉得自己在学校里偶遇鹿晗的频率过于高了。怎么不但打球能遇见，上厕所能遇见，连去食堂吃饭也能遇见？还有他那帮狐朋狗友，怎么见了他就笑得贱兮兮的，以那个绿色头发的黄子韬为首！

鹿晗，你好歹是个有点知名度的学长，做事能不能讲究一点技巧？一天偶遇了四次还“这么巧你居然亲自来吃饭”？

王俊凯有点崩溃，“我不亲自吃你要喂我吗？”

鹿晗端着盘子坐到他对面，瞬间王俊凯对面“哗啦”坐了一排人，场面蔚为壮观。鹿晗夹起一块牛排，“啊，张嘴。”

王俊凯扭头躲开，鹿晗的筷子停在空中，无处安放。

黄子韬把帽子一掀，甩在桌子上，就差指着王俊凯鼻子了，“你这个小孩怎么这么不讲礼貌？”

鹿晗一眼瞪过去，黄子韬不情不愿把帽子戴好，把自己的盘子伸过去，“鹿哥，给我，他不吃我吃。”

鹿晗把牛排丢到王俊凯盘子里，“你想得美。”


鹿晗约王俊凯周末出来吃晚餐，要替黄子韬向他赔礼道歉。

最好的酒店，最大的房间，最贵的点餐。乐队演奏，十六位服务员竭诚服务。一个中心思想，就是贵，就是有钱，就是乐意给你花。

王俊凯坐下之后很无奈，说干嘛这么浮夸，不就随便吃个饭吗。

鹿晗振振有词，对啊不就吃个饭吗，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王俊凯说，行。

一顿饭其乐融融。

趁着鹿晗上卫生间，经理过来询问王俊凯，“小凯，要不要给你的朋友内部价？他的会员卡不如内部价折扣高。”

王俊凯擦了擦唇角，露着虎牙笑的很邪恶，“不用，他有钱，记他账上好了。”

谁能想到鹿小少爷摆排场，摆到王小少爷家里了呢。这就很尴尬。所幸尴尬的人不知道。


吃完饭溜马路。

鹿晗觉得自己应该说一句，我送你回家吧。或者去不去看电影之类的。毕竟天不早了。但是他不想，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和王俊凯呆一会儿，什么也不做。额，或者做点什么也行。

王俊凯怎么不说话。王俊凯怎么这么冷漠。

鹿晗心里暗暗赞叹自己看上的人果真不同凡响，又为自己鼓了个掌。面上就不由自主带了点笑意。他的心情很难掩饰，都在那一双眼睛里写着。

王俊凯莫名其妙，这个人怎么又在莫名其妙地笑。

笑就笑吧，谁让他笑得好看呢。好看能当饭吃，好看能治肚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前面人头攒动，音乐广场的喷泉开始工作，放的歌还是几年前风靡全国的《青春修炼手册》。有人在放烟火，围观群众发出惊呼声。

鹿晗兴奋地扯着王俊凯衣袖往前面钻，“我当时特别喜欢这首歌！还做过我的手机铃声呢。”

王俊凯无奈跟着他往前走，“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种歌。”

两人挤到前面的喷泉刚好扫过来，鹿晗下意识转身替王俊凯挡住水珠，头皮被浇湿一片，湿漉漉的刘海散在额前，整个人好像被蒙上一层水汽。王俊凯抬头看他，觉得这种好看已经有点惊心动魄了。

王俊凯在心里冷笑，鹿晗，我只不过是看你长得好看罢了，你最好别想那么多。

夏天的夜晚，夜市橘黄的灯火一盏盏被点亮，远处的小孩嬉戏打闹，身后的烟火燃亮了整个夜空。


几日不咸不淡的联系。

晚自习，王俊凯正在手速飞快地写作业，兜里的手机一震。

他划开屏幕，鹿晗发来的微信，“晚自习下课一起回家吧～”

还“～”。王俊凯的心情也很无语。

他不慌不忙，沉着冷静打字，“我们不顺路。”

“顺路，我住你隔壁小区～（笑脸）”

王俊凯不动声色，公事公办打字，“那好啊。”

那边的鹿晗收到回复后没忍住把手机高高抛起，然后稳稳接住。好心情一览无余。开玩笑，你住哪里我都顺路。


放学后王俊凯没有骑车。因为他觉得，鹿晗的车后座，他是坐定了。

果不其然，鹿晗推着车，笑眯眯出现王俊凯面前。他衣袖挽起，书包随意地甩在肩膀上，夜色收敛了几分他的笑意，可是眼眸亮晶晶，甚至灼人。

这幅画面赏心悦目，王俊凯被语文选择题折磨的头脑瞬间被洗涤。

初夏的晚上还是有点凉，夜风吹过来，带了花香，王俊凯不由得摩挲了一下裸露的手臂。鹿晗从包里拎出一件外套，丢给后座的王俊凯，“穿着！”

自行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周围人群的嬉闹声，校门口摆摊小贩的嘈杂声，混在一起，背对着他的这个人的说话声仿佛是唯一的清明。外套是干净的香皂味道，好像和自己用的，是同一个牌子。


鹿晗笑眯眯，鹿晗飘飘然，鹿晗美滋滋。

这把年纪了情窦初开，也是很罕见了。他心里好像幼苗破土而出那样饱胀。一个红灯，他急刹车，王俊凯的脑袋就磕到他的后背了。

软的，刘海儿蹭在后背有点痒痒。那点痒化成他不能言说的心里的痒，痒得他心跳加速。

磕得好，再磕一个。鹿晗在心里为自己默默喝彩。嘴上还要说，没事吧，小心一点，要不你抓着我的腰吧。

王俊凯沉默半晌，手覆了上来。

小手柔软温热。鹿晗后背一僵。明明是初夏，却有着春暖花开冰雪消融的错觉。原来夏风醉人，也怪厉害的。

他拥抱着风，心里轻盈。


鹿晗等不及了，他要表白，他今天就要表白。

本来没打算这么快，谁让他前几天日常去蹲点撞见有女生给王俊凯递情书。他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以王俊凯的吸睛程度，他大约每两周就会收到一封情书。

鹿晗非常沮丧。作为一个颜控，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由见色起意变为真心实意。

鹿晗找到王俊凯，在走廊里又困扰又有点霸道地问他，你要不要做我对象。

流利，坦荡，没结巴。一贯作风。趴在栏杆上，诚恳真挚，又有点像小狗狗。

王俊凯班里的同学在他俩周围用眼神围了一个隐形的圈。

王俊凯歪歪脑袋，又开始冷笑。鹿晗看见他这种笑，心先沉下去一半。

“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你说的这句话有没有经过认真思考？”

鹿晗点点头，“思考了，每天都在思考。”

“你真的想清楚咯？”

鹿晗狂点头，“想清楚了！就你了！”

王俊凯突然对着围观群众释放了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

围观群众：“大嫂好！大嫂真漂亮！”

鹿晗：……王俊凯我操你大爷。



———The End